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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奚正在洗头发,洗手间的门被傅侗文推开时,她惊得将满是白泡沫的两手去挡着:“你快出去……”长发被白沫子堆成一团,湿漉漉的。因为怕弄湿了衣裳,她就把浴衣穿在了裙子外头,长袜脱了,光着两条腿,也光着脚。总之很狼狈。她不洗澡就不锁门,因怕他真有事,会推不开门告诉自己。同住这些日子,他从没在洗手间有亮光,又关着门时候进来过,她想不到,也料不到。白沫子下的一张笑脸窘得通红,支支吾吾地,用肩将他顶出去。后背压着,关了门。傅侗文的衬衫袖子上,沾了泡沫,立在门口,将泡沫捻在指上,一笑。隔一道门,他将把椅子拉到门外头,坐了,看着门。影影绰绰的一个女孩的轮廓,在眼前一般。沈奚拧开黄铜的水龙头,往浴缸里放着水,放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。这十分钟,他听着哗哗水声,半阖眼,见玻璃上她的影子,时而近,时而远。“你说句话。”她应该是在担心。“在等你。”他淡淡地回。“你脸色,不太好的样子。”声音又传出来。“无妨。”又死不了。沈奚将毛巾打湿了,先将长发上的白沫子一点点抹下去:“我看你是真不舒服了,要谭医生来看看吗?”须臾,他才说:“等你好了。”这样说,是承认了?沈奚也顾不得将毛巾撩水,急急地就将头发都浸在了浴缸里,大概洗透了,将毛巾裹着头发吸干水。怕太湿出去,不成样子,心里着紧,用力擦了会儿,摊开来,毛巾里掉的头发比平日多了,没顾得,又去看镜子里。半湿的,编起来,在头上绑个缎带,应该瞧不大出是未干的头发。她料定他在窗边上,那么绅士个人,会给她留收拾的空间,可门打开,傅侗文却还在桌旁,手边上是一叠纸,钢笔斜压在上头。人坐着椅子上,正对门,瞧着她。“你洗头发,我为何看不得?”他问。“不是看不得,”沈奚像个小女孩似的嘟囔,“是不好看。”灯光煌煌的,他人在笑。“我去叫谭医生来,还是他看看,你是他的病人。”“刚从他那里回来,”他说,“用不到了。”难怪这么晚。沈奚到桌边去,也坐下来,不放心,在目光征询后,将他的腕子捏住了。这一个月旁的没学会,把脉倒和谭庆项请教过。让她和中医一般,能手指压着,就问出五脏六腑的毛病,那是天方夜谭。可心跳,总能数……是快的,可她的也快。沈奚见他是不给劝说的样子,想着,算了,晚上睡得活络些,随时留心好了。她将他的腕子松开,这才瞥到纸上写着的,竟是那两句话。谭庆项说他在青楼赠美人的打油诗。酸梅子又来了。沈奚托着腮,望那字:“你很念旧吗?想起故人了?”他摇头:“在哪里写的都记不起,何谈故人。”被强塞的酸梅捻出了汁,兑上水,添了冰糖,成了一盅消暑佳品。沈奚嘴角抿着,在笑。傅侗文将一页纸揭了,要握成团,被她夺下。沈奚也不做声,将纸在桌上铺平,去用手心抚平那折出来的印子:“我拿来,恰好能做书签用。”他看她,抄了钢笔在手里,拔下笔帽:“那是磨笔尖的废纸。”手腕用力,笔锋流转,又写了一张新的,揭下来,缓缓推到她眼下:“送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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