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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0、雨天 (第2/2页)
下班时间尚早,她在小区花园随意逛了逛。草树蓊郁,佳木森森,曲径回环,叠山带水,如都市里藏了个小森林,空气都比外面鲜净好闻些。但坏处是,寒气也比外面料峭许多,是以踏过一处溪桥,认了几株古木,她还是进了楼里。 所以拖着不想进去,实在是楼里物业服务太周到了,简直把业主当皇帝伺候,她不自在。但家里没人,她只能在一楼会客室等着。 一进门,前台的服务员便殷切地迎了上来。听说她先不回家,要在楼下坐一会,职业微笑的服务员面色僵了一瞬。她没措意,托人倒一杯茶水便进去了。 会客室里已经坐了一位年轻女士,靠沙发里,捧着本杂志,遮了大半个上身。听见脚步后,便放下杂志抬起头,与来者四目相碰。 太时髦,太靓丽了。严若愚也不由多打量她几眼。大波浪的长髮逦迤及腰,披在黑色花呢的V领束腰小西装以及……半露的丘壑上。两腿闲闲跷着,黑色的乔其纱裙摆垂到地上,她也不在意,足踝裹着网状的靴面,镶满水晶,比衣服耀眼多了。 “坐啊。” 女士微笑开口,严若愚这才醒神,这么盯着人,实在失礼,便赧笑道歉:“你好漂亮。”然后背过脸脱风衣,挂去衣帽架。 大约是常被人夸美貌,习以为常了,女士脸上无甚喜色,微澜不起。待她坐定后,又拿起了杂志,且随口问:“来亲戚家吗?” 严若愚想,也不能怪人以貌取人。她穿衣向来胡乱没讲究,早上出门,随意翻了套配针织罩衫的碎花连衣裙穿,图个宽松保暖,头髮没烫没染,今天松松地编了两股麻花垂在肩上。搁学生里,也算土而寒酸了,人家这么问,算很客气了。于是摇摇头,小声说:“我家在这里。”然后又补一句:“不过平时住学校,很少来。” 女士头也不抬,似乎对她住哪兴趣阙如,翻了一页杂志又随口道:“你这手袋蛮别致哦?” 严若愚看了一眼刚才随手撂沙发上的杜邦纸托特包,跟她点头笑了笑,音色多了几分欣喜:“一个书店做的文创,写的陆游的一句诗,‘书卷才开作睡媒’,书风也东倒西歪懒懒的。明明是书店,还写这丧气话,是不是很好玩?” 女士良久都没答理她。她有点窘。边在心里自我宽慰,边低下头,将眼睛钉论文集上。 服务员在门外逡巡好久,才端茶进来,严若愚接过杯子道谢,她又倾下身子悄声问,要不要先回家。 严若愚摇摇头,甜甜一笑:“我跟叔叔发过短信了,他会议很快就完。我就看看书,不会吵到你们的。” 服务员内心绝望透顶,这是说哪的话啊?她只知道,头先联系业主的秘书,秘书让她务必在业主到家前把那位黑衣女士请走。天王老子啊!她只学过代业主待客,没学过替业主撵人啊!下意识看了眼对面,红唇冲她轻轻一扬,把她魂都吓掉了。这是死局啊,先溜了吧。 服务员出去后,那女士又开口:“你家住几层?你同叔叔一起住啊,那父母呢?” 刚才拿自己当空气,这会子还查起户口了?严若愚也是个记仇不吃亏的性子,逮着机会,也还人家一个冷屁股——故作专心覃思的样子翻了几页书,装没听见。 女士玩味地嗤一声,也不问了。 待坐到五点多,天忽然又落起雨。严若愚起身来落地窗前,看淅沥的雨幕愈织愈密,渐渐发了呆。蓦地,听到门被粗鲁地推开,紧随着一声焦切的唤:“若愚!”她随之回头,入眼是熟悉的身姿,却陌生地狼狈——浓黑如墨的眉睫头髮上披着细水珠,剪裁流畅服帖的羊毛西服,整个面前都让雨沰深了一个色号,裤管滴着水,滴在牛津鞋的系带上渗进鞋里。 她急忙小跑过去,心疼极了:“怎么淋成这样?不是还有一会吗?让你雨天,开车慢点,宁可晚点……”还没唠叨完,男人也不顾衣上都是冷雨,径抱住她,臂弯紧得要绞断她,在含颦的眉心用力印罢一吻,方随着急喘启齿:“堵车,搭的地铁。” 她更怪惑不解,身后却发出一串大笑:“拜托你!穿一身手工定制挤地铁?晚一步我就把你这小情人吃啦?”她回过头,那女士已站起来,抱臂如看好戏:“嗯?Ivan?”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作者:许小姐闪亮登场啦,欢迎新朋友入群.gif 陸游《遣興》: 小麥登場雨熟梅,閉門病眼每慵開。 酒杯不解爲愁敵,書卷纔開作睡媒。 骨朽空名垂斷簡,冢荒殘碣臥蒼苔。 紛紛傾奪知何得,老覺人間但可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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